曼德拉。資料圖
曼德拉與傑克遜
  祭曼德拉:不是聖人的聖人
  提要:他曾經敏感、躁動,入獄27年,學會“成熟”;他推翻南非種族隔離政權,引入民主,卻不貪戀權力,拒絕連任總統;他屬於全人類,但他的孩子卻抱怨他過於嚴肅,他的家族曾因財產分配對簿公堂。他是曼德拉,他拒絕“聖人”稱號,他是獄友們懷念的“46664號囚犯”。
  後曼德拉時代來了。
  南非政府12月5日晚宣佈95歲的曼德拉不幸逝世後,南非民眾紛紛前往曼德拉在約翰內斯堡的家進行哀悼。南非總統祖馬6日凌晨在國家電視臺發表講話說,我們深愛的納爾遜&m.i.ddot;曼德拉,我們民主南非的首任總統已經逝世。他在家人的陪伴下,於12月5日20時50分平靜地離去了。
  “他現在安息了。他現在平靜了。”祖馬悲痛地說,“我們的國家失去了她最偉大的兒子,我們的人民失去了一位父親。”祖馬說,儘管我們知道這一天將要到來,但這依然無法減輕我們深重的損失。“他為自由不懈地奮鬥,為他贏得了全世界的尊重。”
  是的,曼德拉贏得了全世界的尊重,各國政要與民眾對他的逝去表達哀悼。聯合國秘書長潘基文表示,曼德拉是一位象徵正義的巨人,同時也是一位腳踏實地、給人以靈感的偉人。他在紐約總部記者間宣讀悼念聲明時表示,在推進聯合國價值和訴求方面,我們這個時代沒有人比曼德拉做的更多。美國總統奧巴馬坦白自己曾受到曼德拉精神的激勵,他說“今天他回家了。我們失去了地球上最有影響力、最勇敢、最好的一個人,誰都願意跟他在一起。”
  眾人毫不吝惜的贊美都投射到了這位已經閉目的,反抗種族隔離老人,他瘦瘦得像個孩子。
  這是一個渴盼英雄的時代,無奈英雄何其少。曾有很多人評價納爾遜&m.i.ddot;曼德拉是“聖人”他卻第一個出來反對,稱自己“和聖人相去甚遠”。但曼德拉的確稱得上是英雄。他領導了一場偉大的鬥爭,推翻了南非的種族隔離政權;為反對種族主義,他在獄中度過了27個春秋;他是南非第一任黑人總統,將民主引入這個國家;他獲得過包括諾貝爾和平獎在內的無數獎章,卻在退休後甘心做個“平民”。
  “曼德拉是真正的英雄,而且是這個時代的最後一位。”《時代》雜誌的執行總編理查德&m.i.ddot;斯坦格爾如此評價曼德拉。
  今天我們將還原曼德拉的成就和一生。我們相信他在自傳《漫漫自由路》中的話,“生命中最偉大的光輝不在於墜落,而是墜落後總能再度升起。”
  好友憶曼德拉:“他希望像個普通人”
  原題:“他希望自己在任何一個方面,都像個普通人”  ——喬治·比澤斯回憶好友曼德拉
  作為曼德拉一生的朋友和律師,比澤斯與曼德拉一起經歷了他人生最黑暗和最光輝的半個多世紀,以及他人生最後的階段
  文/劉丹青 本刊記者/丁塵馨
  (聲明:刊用《中國新聞周刊》稿件務經書面授權。)
  自從6月8日曼德拉又一次肺病複發被送進醫院以後,比澤斯再也沒有見過自己的老朋友。現在比澤斯沒有機會像50年前那樣,作為曼德拉的辯護律師,向上帝爭取駁回對他步入死亡的宣判。
  喬治·比澤斯,曼德拉一生的朋友和律師,也是曼德拉漫長監獄中與日後生活里的常客。他陪伴這個為自由而戰的鬥士一同經歷了南非最偉大的歷史階段,目睹這位戰士從曾經意氣風發的大四學生到成為反抗者,到終身監禁的政治犯、再到總統,成為了神一樣的人物,而他在眼中,這位長自己十歲的朋友,也是一個普通人,一位慈祥的曾祖父。
  今年已經85歲的比澤斯說起往事歷歷在目,他的聲音有些吃力,語速很慢。說起他作為曼
  德拉的白人辯護律師第一次在獄中見到曼德拉的情形,當時,南非還處在嚴酷的種族隔離之下,在咨詢室里,曼德拉擁抱了他的白人朋友,並且幽默地對他說“我還沒向你介紹我的儀仗隊”比澤斯至今都清楚地記得那些看守驚訝的表情,在看到他這個白人律師與黑人政治犯擁抱以後。
  作為一個白人,比澤斯一家因受納粹迫害,以難民的身份,從希腊移民南非。比澤斯所在的大學是當時少有的允許黑人就讀的學校,在這裡他和曼德拉相識,也更對黑人有了更多的瞭解。
  曼德拉所在的羅本島監獄4米高的圍欄里,曼德拉作為重刑犯被關押在監舍B區,4平方米逼仄的空間里,一張床,一隻小凳,凳上一隻飯盒,再旁邊就是馬桶。
  他還記得,那個時候,他這個探監的白人律師擁有比犯人好得多的待遇,他有專門提供的茶和三明治,而曼德拉6個月才能給家人寫一封信,1年吃兩次水果,沒有報紙廣播,帶著腳鐐,趿著拖鞋。
  上一次,比澤斯以為曼德拉將要死去了,是在49年前。比澤斯還記得那個令人窒息的時刻:1964年,在約翰內斯堡的里沃尼亞進行的審判中,曼德拉看著緊張的法官,幾乎相信自己即將被宣判死刑了!他甚至已提前為自己準備好了辯護的稿子,洋洋灑灑40多頁。他把辯護也當做一次控訴當局的機會。最終他被判終身監禁。
  此後,曼德拉在獄中度過了漫長的27年,作為辯護律師,比澤斯是少有的、可以和曼德拉頻繁接觸的人——連親人也只能每隔6個月才能探視一次,每次30分鐘。
  直到曼德拉出獄以後,他們仍然經常見面。因為曼德拉身份的關係,比澤斯探望曼德拉的次數多得多,和所有老頭一樣,他們一起回憶自己的光輝又不堪的歲月,“一起的大學時光、一同作律師的日子、兩人一起到希腊度假的事、我作為他的律師他卻被判入獄的事、他當總統的事” 可比澤斯認為,曼德拉並不算是愛一個懷舊的人。
  晚年,曼德拉還把自己130萬歐元的財產,托給包括比澤斯在內的三位朋友一起打理。可在曼德拉身體逐漸衰弱之後,他的兩位女兒卻把比澤斯告上法庭,稱他和另外兩人,意圖吞併曼德拉130萬歐元的財產。
  對這個正在進行的官司,比澤斯在接受《中國新聞周刊》的電話採訪時不願意多談。
  但他詳細地告訴記者,在一個多月前最後一次見到老朋友曼德拉的情形:那天大概在下午四點左右,曼德拉和妻子正在吃一頓介於中餐和晚餐之間的便餐。那時,他走路已需要輔助器械,周圍始終有人照顧他起居,但還沒到卧床不起的地步,“我們是坐在桌邊聊天的。他神智清楚,我們互相打了招呼,他註意到我穿了一件比較薄的夾克,提醒我天氣涼了,要穿厚點的衣服。我們聊了半個小時左右,臨走時,他還提醒我別把夾克落下。”
  “他是一群真誠的人里最真誠的那個”
  中國新聞周刊:說說你第一次見到曼德拉時的印象?
  比澤斯:那是1948年,當時曼德拉還是法學院大四學生。我們認識的環境很自然,當時他正在組織學生運動,我在人群中註意到他。那時曼德拉非常年輕,口才好、有活力,喜歡演講,有強大的勸服力;他對穿著打扮很在意,樣子體面極了。
  中國新聞周刊:什麼機緣讓你們成為朋友?
  比澤斯:我們都是學法學的,畢業後,兩人都當了律師,而且在一起工作,為一些涉及到抗議當局種族歧視政策的人做辯護。這個過程中,我們成了很好的朋友。他很自信,對自己是個黑人這件事兒非常自負,他說南非是所有人的南非,不是白人的南非。
  中國新聞周刊:為曼德拉辯護時,你不怕自己的難民身份,會給自己帶來麻煩?
  比澤斯:我受到來自各個方面的壓力,包括政府的恐嚇,好在這一切都挺過來了。一個白人作家說得很好:“曼德拉是一群真誠的人裡面,最真誠的那個,如果你不和這樣的人合作,又要跟誰合作呢?”
  中國新聞周刊:駁回死刑判決,容易嗎?
  比澤斯:很艱難。曼德拉沒有被判死刑,是各種力量對當局施加壓力的結果。但他之前、之後,都仍然有人因為政治原因被判死刑。不過曼德拉沒被判死刑的好處是,他作為一個樣本放在那裡,對今後當局判死刑起了一個阻止作用。
  在辯護後期,當局感到處境不利,希望跟曼德拉達成某種諒解。曼德拉提出的條件是:“我希望自己是南非這個土地上最後一個政治犯,你們答應我這個條件,我就跟你們做這個交易。”
  中國新聞周刊:入獄那段時間,你探班時他狀態如何?
  比澤斯:最開始那段日子很艱難,他一天到晚都在看書,視力嚴重下降。那時候非常困難,這是可想而知的。那些服刑期比較短的人,出獄後接受採訪,詳細說了獄中的折磨和種種不公,你完全可以想象出,對他這種牢獄生涯這麼長的人來說,吃的苦頭絕對不少。
  中國新聞周刊:入獄27年,他對家人有歉意嗎?
  比澤斯:他知道要做政治,就要付出一些代價,比如長期和家人的分離,不能親眼看著自己孩子長大。他思考過、取捨過,這個結果是他自願的。他也曾經因為這個給家人道歉,但他不後悔自己的決定,雖然他的家庭生活是個遺憾。“他不願意把談話的重點都集中在自己身上”
  中國新聞周刊:他只當了一屆總統,沒有連任,出於什麼考慮?
  比澤斯:根據南非憲法,他完全可以連任,但他決定退休,不連任,是想給後來者做一個垂範。非洲的那些國家領導人、政治領袖,民主觀念很落後,很多國家領導人成了獨裁者,乾一輩子總統的事兒都有。曼德拉知道自己的影響力,他想用自己的行為,給後來者做一個範例。
  中國新聞周刊:他退休後,你們常見面嗎?
  比澤斯:我們經常見面。我是他的委托人之一,所以,從他當總統到退休,我們是一直定期見面,也經常互相邀請對方吃晚飯,一起參加一些社會政治會議。非洲人國民大會組織招待會的時候,我常被邀請參加,我們也經常在這樣的場合見面。
  中國新聞周刊:你見他需要預約嗎?
  比澤斯:那要看情況而定,我知道他做事的習慣和方式,有時他可能已經下班到家了,我也正在回家的路上,就會去他家停一下,順道拜訪,一般是下午四五點鐘。我們會聊聊天,問問對方家庭的情況,他有時會問我:“你的孫子孫女、重孫子們都怎麼樣啊?”
  如果是一些重要的日子,比如我母親的生日,或我妻子的生日,他會到我家裡來。他是個對朋友很敞開心扉、很和氣的人。
  中國新聞周刊:作為朋友,你發現他有什麼不為人知的性格特點?
  比澤斯:(笑)他已經快成了一本人人都能翻看的書了。他的自傳、書信、演講,都已經出版,他對公眾是很透明,很開放的,幾乎沒有一個私密的生活。而且我可以討論他,卻沒有權利討論他的私人生活,他的家庭和家人。
  中國新聞周刊:他對健康和物質的享受,關註嗎?
  比澤斯:他特別喜歡自己部落的傳統飲食,也很愛喝葡萄酒,每天一杯,很規律。但他算不上一個對健康特別關註的人,他不願意把談話的重點都集中在自己身上。
  你問他身體怎麼樣,他總是簡單地說:“很好”,然後就不願多說了。但過去的幾年裡,他基本就沒有離開過醫生。就任總統期間,照看他的是專門的軍醫,他身邊始終有醫護人員,而為他提供醫療服務的,都是國內最頂級的醫療專家。
  中國新聞周刊:居家時,曼德拉是什麼狀態?
  比澤斯:居家時他很放鬆,早起讀報、看看雜誌、聽聽廣播,也看電視。之前他喜歡追電視劇,看電影,晚年不大喜歡了;看的都是些新聞、體育類的節目,他是南非國家隊的球迷。
  中國新聞周刊:他的家是什麼樣子,氣氛如何?
  比澤斯:它是一個佈置得不錯,裝潢得也比較體面的房子,但不奢華,不是一個看上去很富有的家庭。他不是一個愛炫耀,通過物質的東西來顯擺的人。他希望自己從任何一個方面看起來,都像個普通人。
  “退休後他對政治保持距離”  
  中國新聞周刊:他會花時間和兒孫們在一起嗎?
  比澤斯:是的,他的兒子、孫子、重孫子都非常喜歡他。他喜歡跟孩子們在一起,樣子很享受。他跟孫子們在一起也就是談談天,不會看電視什麼的。這些年輕人平常也很忙,但還是會偶爾回來,看看這個爺爺、太爺。中國新聞周刊:他們聊什麼呢?
  比澤斯:每次跟孩子見面,他們都是單獨在一起的,我不知道他們具體說什麼,但我也是一個有孫子、重孫子的人了,大概知道孫子、重孫子會問什麼。他們有時會問你六七十年前的事,什麼人生經驗呀、教訓呀,這些東西。
  中國新聞周刊:他對孫子、重孫子,有什麼期待嗎?
  比澤斯:他關心的不止是自己家的孩子,他更廣義地關心著南非的孩子。他們的醫療、教育、生活水準。他不是那種只為自己孫子、重孫子考慮的人。曼德拉年幼時,南非的教育資源並沒有對黑人孩子開放,所以他早年的教育受到很多阻礙和挫折,非常艱難。他後來接受高等教育,其實是一個很不尋常的例外。
  中國新聞周刊:他希望自己的孫子從政嗎?
  比澤斯:他對這樣的說法是非常謹慎的。他從來不希望讓孩子們感覺,因為他是個政治家,孩子們就一定要成為政治家,這跟他的人生哲學是相違背的。
  這個問題上,他從不說自己是支持還是反對。他不希望自己的某種觀點,成為晚輩的一種限制。
  他不是那種一點兒想法都沒有的長輩,但尊重兒孫們自己的選擇。無論他們希望成為什麼,只要是對這個社會有益的人,他都樂觀其成。
  中國新聞周刊:曼德拉很具幽默感嗎?
  比澤斯:他很幽默,總是講笑話,但他不因為自己的笑話發笑。有次他帶我去瑞典,參加諾貝爾頒獎典禮,受到瑞典國王的接見。他把我介紹給國王,說我是他的辯護律師,然後一本正經補充說,“我真不知道我幹嗎帶他過來參加我的頒獎典禮,就是這家伙,把我送進監獄,獃了27年”。
  還有一次,我去拜訪曼德拉,讓我岳母在車上等我。他聽說了,馬上跟我下樓,對我岳母說:“你女兒怎麼嫁了這麼個男人,讓你在車上等,卻不帶你進來!”他說得很嚴肅,我岳母大笑。
  中國新聞周刊:日常生活中,他是個有控制欲的人嗎?
  比澤斯:恰恰相反,他很少用“我”這個詞,從來都是說“我們”。他不是一個家長樣的人物,也不是一個威權式的人物,
  中國新聞周刊:一個當了一輩子政治家的人,退休後,心能完全從政治里出來嗎?
  比澤斯:曼德拉對政治很有熱情,卻註意保持距離。只要你問他對當前一些時政的觀點,他就會說,“你還是問我們的總統吧”。 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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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編輯:SN054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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